第十四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-《后宫:甄嬛传(大结局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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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太后置若罔闻,只平心静气看向玄凌,“皇帝,差一枚朱印,那就是还没有废后。”

    玄凌面色一沉,态度愈加恭顺,“母后,朱氏之罪无可饶恕,儿臣不能不废了她以慰宛宛九泉之灵。还望母后不要劝阻。”

    太后微微一笑,“你的话倒是说在了前头。也好,你要哀家不要劝阻,哀家也无意劝阻。漏夜前来见皇上,只是梦到了宛宛昔年之事,想来说给皇帝听。”

    玄凌神色一凛,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太后慈爱地抚一抚玄凌的肩膀,“你对阿柔的心,哀家一清二楚,想必她说过的话,你都还记得的。所以,哀家只是提醒你。”太后咳了一声,低沉道:“阿柔临死之前,伏在你的膝上告诉你的话,你还记得么?”

    玄凌身子一震,又惊又愕,他面色很快平静下来,清晰道:“儿臣无有一日敢忘,只是朱氏罪大恶极。”

    冷风轻叩雕花窗棂,卷着草木被雨水浸透的湿冷气息透过幽深的宫室。铜台上的烛火燃得久了,那烛芯乌黑蜷曲着,连火焰的光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。一簇簇焰火在绯红笼纱的灯罩中虚弱地跳动着,那橙黄黯淡的光影越发映照得殿内景象暗影幢幢,幽昧不明。

    太后淡淡道:“哀家只是问你。”

    玄凌费力地咽下喉中压抑的怨与怒,沉声道:“当时宛宛气息奄奄,伏在朕膝头请求。”他闭上双眸,一字一句皆分明道来:“我命薄,无法与四郎白首偕老,连咱们的孩子也不能保住。我唯有宜修一个妹妹,请四郎日后无论如何善待于她,不要废弃她!”

    四郎!四郎!当年便是她如此依依唤他!

    太后绵长的叹息冷冷击中我的肺腑,她道:“你亲口答允了阿柔的,绝不废弃宜修!”

    玄凌愤声唤道:“母后!”

    “皇上!”太后生生压制住玄凌的悲愤,“你若罔顾对阿柔的承诺,连她遗言也不听从,来日黄泉相见,你还有何面目去见她?”

    玄凌面目哀恸,不可自已。太后怜悯地看着他,口中严厉却分毫不退,“你如今厌弃宜修,连名字也不愿称呼,口口声声称她为朱氏。可你别忘了,阿柔何尝不是朱氏,你母后何尝不是朱氏?哀家只告诉你一句话,——朱门不可出废后!”

    太后眼角余光向我与蕴蓉身上冷冷一扫,“你们两个最好也记得。”

    我轻轻垂首,坦然答了声“是”。

    太后再不顾我,柔声劝玄凌道:“阿柔素性聪慧,人道临死心智最清明,宜修的所作所为她未必不晓得,所以才这样苦苦哀求于你。宜修所为,——哀家也容不下她!哀家劝你,只是为日后与阿柔泉下相见留下余地,不要教她魂魄不安。宜修的朱家也是阿柔的朱家,——你别枉费她一番苦心!”

    玄凌只是以深深的沉默相对,太后温言道:“母后是行将垂死之人,我的话你大可不听。只是你要记得,你的母亲是朱氏,你的发妻是朱氏,你身上也流着朱氏的血!”言毕,她扶住孙姑姑的手,吩咐道:“竹息,带皇后回去。”

    殿中极安静,连沉香屑在香炉中融化的声音亦清晰无碍,仿佛太后从未来过一般。蕴蓉犹自不甘心,握住他的衣襟苦苦哀求,“皇上,太后病糊涂了,您可不能糊涂!宫里那么多枉死的孩子,都是您的孩子!”

    玄凌静静坐在座椅上,只以沉寂而哀默的眼与我相对。

    我的心,一分,一分,冷了下去。

    次日,玄凌的旨意遍传六宫,“皇后朱氏,天命不祐,华而不实,不宜母仪天下。念其乃纯元皇后之妹,入宫侍奉日久,特念旧恩,安置于昭阳殿,非死不得出。淑妃摄六宫之事,贵妃、德妃协理六宫。钦此。”

    不仅如此,玄凌命人取走当年封妃、封贵妃、立皇后的圣旨与后妃宝印、宝册,吩咐内务府以最末流的更衣份例对待皇后,更晓谕六宫,“与朱宜修死生不复相见。”

    恩断义绝,只留她皇后头衔。

    宫中纷纷议论,——二朱继宠,福极灾生。后位动摇,人心浮动如潮。

    而颐宁宫中的太后,在这样纷乱而寒冷的初春,沉疴日重。

    是年仲春,远嫁凉州的真宁长公主归宁而来,带着年方十六的承懿翁主,归省探望病重的太后。此举亦为玄凌的一点孝心,皇后屡遭贬斥,几乎如被幽禁冷宫,太后难免心情不豫。为了宽慰太后病心,玄凌星夜派人接回真宁长公主与她唯一的女儿承懿翁主。

    真宁长公主的驸马陈舜为大周远戍吉州,保定一方安宁。真宁长公主自生育承懿翁主后便落下了病根,不宜长途劳碌,又连着数年边地不靖,如此已有十数年未曾入京了。

    德妃牵着胧月逗着檐下一只鹦哥儿,笑吟吟道:“此番长主回宫归宁,自然是要承欢于太后膝下。只是承懿翁主到该下降的年纪了,凉州偏远之地,如何能挑得出一位好郡马来。”

    我给金架子上的鹦鹉添了些清水,不觉含笑,“太后只得这一位长公主,若非为了边地安宁,如何肯叫她远嫁。她们母女连心,一拍即合,自然要好好为翁主挑一位乘龙快婿了。”

    三四月的上林苑,春光繁盛漫天匝地,牡丹含娇,海棠如锦,碧竹盈盈,梧桐风媚。太液池上有三三两两的宫眷迎风荡舟,举目处鬓鬟旖旎,裙裾翩翩。更兼天气晴雨不定,湖上景色淡妆浓抹总相宜。若到烟霭濛濛的日子,更添潋滟情味。

    庄敏夫人好听曲,照例择了一班善歌的宫女在湖边迎风而唱,陪在她身边的是玄凌新宠的一位玥贵人,便是从前的李才人。李氏一门素来与晋康翁主家有些渊源,又有些余势在朝中,迎入宫便赐了才人之位。李氏初入宫时并不得宠,——她当年不过是玄凌随手一指才被选入宫。时至今日,与她一同入宫的风光无限的琼贵人早已香消玉殒,姜氏小产后虽还得宠却也大不如前,这些日子来,倒是李氏随侍玄凌的日子多了起来。蕴蓉亦曾为此事笑言,“像玥贵人这般的才叫后福,琼贵人这般张扬入宫,还不是连一天的福气都没有享上。”

    玥贵人彼时亦在旁,恭恭敬敬道:“若论福气,谁会似夫人怀玉璧而生这般有福气呢,夫人才是后福无穷。”

    至此,宫中流言愈多。中宫不稳,怀玉璧而生的胡蕴蓉颇得关注。宫中之人多迷信,极相信所谓“红光满室,带香而生”的异象。且红光与奇香都是虚无缥缈之物,怎比一块玉璧那么真实可信。更何况,来日中宫若真是虚悬,出身贵戚的胡蕴蓉是后位的上上之选。于是,宫中一时风向两转,除了柔仪殿之外,胡蕴蓉的燕禧殿亦是往来趋奉之人盈门。

    我在某日听花宜说起宫人们关于“怀玉而生,富贵无极”的传言之后,不觉笑问:“花宜你说,什么才叫富贵无极?”

    花宜抱着一束粉白花枝插入冻青釉双耳瓶中,随手拿起一把剪刀利落地剪去多余的枝叶,“朱氏被废,她位临中宫,这便是富贵无极,也是她此刻心中所求。”

    槿汐轻轻在她额头一叩,“眼光越来越佳,只是口太快,恰如这把剪刀一样。”

    我轻轻一笑,理一理花宜所修剪好的花枝,“下刀利落,枝形清爽。只是一捧花束放在眼前难免乱花渐欲迷人眼,一时无从下手,快刀斩乱麻自然简单方便,只是也容易下错手。”我拣起被她剪落的数枚花苞,“眼光要准,手势也要轻缓准确,万事一急便会乱,所以修剪花枝也好处理任何事也好,心静才能做好。”

    花宜侧头沉吟,“娘娘是说奴婢剪花太急?”

    “剪花急可以再剪过,但有些事她一步步推着做了,未必能事半功倍。”我看着槿汐,“若真如花宜所言,胡蕴蓉心中所求得以实现,我们会如何?”

    槿汐双手奉上一盏樱桃蜜露,盏中醉颜一般的深红愈加衬得她双手瓷白,“除非是娘娘自己,否则任何人做了皇后都容不下娘娘这般会危及后位的宠妃,何况您还有子嗣。胡蕴蓉之前再如何与娘娘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有同气连枝的默契,待皇后身份已定,她待娘娘,不会比从前朱氏好上三分,以她的心高气傲,恐怕娘娘处境更艰难。”

    我淡淡一笑,“我没有胡蕴蓉那样傻。人人都道皇后尊贵无匹,母仪天下,所以千方百计前仆后继。可是谁知道,天下女子至尊之位便是皇后,谁登上这个位子,高处不胜寒,难免成为众矢之的。为保后位自然也要不择手段,可人人的眼睛都盯着皇后,你今朝不出事不代表明朝也不出事,往往朝不保夕。所以,我是断断不肯做皇后的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,此事已经由不得自己了。事态所逼,你再不想做皇后,旁人都会以为你对后位志在必得,你再推诿,旁人都会以为你惺惺作态。旁人若这样想,就不会停了对娘娘的算计。”

    我缓缓摩挲着茶盏,饮下一口蜜露,“咱们自己明白了,就不会坐以待毙,事到临头束手无策了。”我起身略略整理妆容,“真宁长公主已到,咱们也该去拜会了。”

    颐宁宫中尚安静,大约宫中妃嫔还未得到真宁长公主归宁的消息,一时尚未来拜见。我打了帘子进去,太后正起身坐在榻上拉着一位少女的手问长问短,榻边坐着一位盛装的中年女子,神色极是亲热。

    芳若通报了我来,太后笑吟吟抬起头来,“都是一家人,早该见一见了。”

    我屈膝向太后请安,满面笑容道:“恭喜长主归来。”

    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宁长公主,玄凌唯一的同胞姐姐。真宁长公主身量修长挺拔,一袭深红翟纹素色曳地深衣,温婉中有清刚气。仔细望去,倒很能看出几分太后年轻时的姿容。

    “这位便是淑妃罢。”真宁凝眸于我,片刻,启唇轻声笑道:“淑妃果然是美人胚子,望之不俗。”

    我屈膝,“长主万福。”

    她柔软的手掌托住我的手肘扶住,笑语柔和,“淑妃是皇上心尖尖上第一要紧的人,更是孤的弟妹,何须这般客气。”

    有一把清亮动人的声音俏生生在耳边响起,“母亲,你方才怎么看淑妃看了这样久?”她如水明眸在我面上清亮亮流过,“淑妃的确很美,原来母亲也贪恋美色的。”

    “美色是世间最难得也最易逝去的东西,不止你母亲,连哀家也无比贪恋。你去照照镜子,若是喜欢自己年轻容貌,你也是贪恋美色之人呵。”

    太后今日兴致极高,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。那少女面上一红,跺足道:“慧生不依,外祖欺负慧生呢。”

    我眼前蓦然一湿,那样娇俏,仿佛昔年在外祖家居住的眉庄,人前端方大雅,可是在素来疼爱她的老祖宗面前,也是这样的爱娇。

    长主牵过那少女,笑着抚她的肩膀,“慧生,见过淑妃吧。”

    眼前的少女明艳若向阳春花,还带着未脱的天真稚气与自小养尊处优的娇气,眉眼之间承继了她母亲与太后的刚毅之色,这便是被封做“承懿翁主”的陈慧生。她与我见过礼,衔着好奇的笑意打量着我,“即便远在凉州,我也听闻淑妃之名,果然名不虚传,能在舅父身边承宠多年的必不会是寻常颜色,难怪有人背后称淑妃为‘妖姬’。”

    长主听她如此言语无忌,不觉微微沉下脸色,道:“慧生。”

    我心中愕然,不知她是真的口无遮拦还是借机挑衅,只好微笑道:“绝代妖姬亦不是人人都做得的,我自问没有这样的本事。若旁人非要这样议论,我也只好以为皇上就是镇妖塔或是得道高僧,可以把我牢牢镇住。”

    慧生笑得如银铃一般,“淑妃好风趣,舅父和你说话一定觉得很有趣,不像旁人规矩来规矩去闷得慌。其实‘妖姬’有什么不好?我母亲生气起来也叫我‘摧人心肝的小孽障’来着,我晓得母亲是心疼我。旁人怎么背地里议论淑妃你,也不过是妒忌罢了。”

    我不觉失笑,“有翁主这话,我以后也好说嘴了。还要多谢翁主呢。”

    长主极是疼惜这个女儿,一壁薄责般看她一眼,一壁向我笑道:“慧生自小被孤宠坏了,淑妃不要见笑才好。”

    “母亲就会这样说,我何尝不知道母亲心疼我才宠我呢。”慧生穿着一袭郁金香色真珠旋裙,一笑起来真似一朵郁金香临风轻摆,十分可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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